北风不拂异乡客

【动琅】恨

  林动想,林琅天应该死。


  林琅天死后三天,没有人来要他的尸体,林动心安理得的接手。如果再有人来他也不会给,过期不候,这项事务只开放三天。


  可是林琅天活着。如果他只是一具尸体,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。但他活着。林动应该再杀他一次,趁着林琅天对一切事情都还留有记忆,趁新仇旧恨堆叠到一起,趁他仍旧被仇恨充斥,他就应该拿着手里的武器再杀他一次。


  林琅天的血液也是红色吗,他不记得了。


  寂静,潮湿,青草气。窗前的草坪林动刚割过。林琅天把自己关在房间内三天,他拒绝林动进门,在林动开门的时候发出尖叫。或许青草气能让他打开窗户,某些草本植物,林动想起,这算不算将自己分成两半,林琅天也逃不开。想着笑起来。林琅天拿枕头摔在门上发出一声闷响然后喊说:别笑了。又叫他滚。林动难得顺从柔和的停止笑声。


  他就应该把他杀死。林动不再完全需求进食,但林琅天仍是凡人,他切西红柿,生疏不熟练,红色的汁水染了满手,糖并不甜,加了致死量,本质上没区别,只是像石英粉。他绝不应该有什么犹豫,更不应该把他养在房间里仍由他对自己嘶吼。他实在太仁慈,给自己找借口,我只是想让他更痛苦,绝不要死亡轻松的迎接他。


  林动三天没有修炼,小貂不催他,给他足够的私人空间。它以为林动只是大仇得报一时无法控制情绪。知道林琅天仍活着的只有林动一人。金屋藏娇,哈,没有一个人知道屋里的林琅天仍会呼吸,他似乎也不需求与其他人见面,除了对林动仍旧抵触,其他时间都完美扮演一个死人。不呼吸,心脏也不跳动。


  而他并不想杀他。


  午夜梦醒时林动都同自己做辩论,我究竟是爱他,还是想杀他,好像林动的世界一定要黑白分明,一定是非对即错,感情则爱憎分明,除去爱人,全是仇敌。他想不通,林琅天于他而言算什么?仇敌,假想敌,亲人,爱人,憎恶者。林动放弃挣扎了,不管出于什么理由,他想。总之,他不想林琅天再死了。


  他安稳的合上双眼。梦里并不安稳,林琅天的脸反复出现,有时候狰狞,但林动意识到这从未出现过,有时候像邻家哥哥一样揉他的头,也是假的。他心下了然,这只是梦。又想,林琅天在房间里睡得安稳吗,晚上会不会突然惊醒担心我去掐他的脖子。窒息感,真不错,应该让他试试。


  果然他还是死了好。


  他从不是林琅天的朋友,更没有守在他门前的义务。他从不是想太多的类型,当面对林琅天时,总是有太多破戒。什么都无法得到(假如他任由慈悲泛滥)他推开门,林琅天房间里一片漆黑。他总是在两种感情之间互相徘徊,被拍回的羽毛球,总是半路折返,无法落地。有时林琅天可憎,面目狰狞如夜叉,元力凝的武器能戳穿他的喉咙,有时则柔和温暖,是教科书的完美恋人,在他梦醒时分轻拍他的后背柔声安慰。


  他想不通,索性不想,漂泊到哪半场就站一下,下次的飘荡则不在他的思考范围。


  林琅天还在睡。自从他在死亡中苏醒后似乎就分不清时间,一天里有大半在睡,似乎也并不出自他本意,但终究不算清醒。莫大的愤怒侵袭林动,为何他屡次夜中无眠却任由仇敌在寂静中安睡?


  他站到床前,看林琅天墨色的发,忍不住伸手掐他的脖子,实在太有吸引力,触感比梦中更清晰,温热的,透露着一丝捂不热的冰冷,和他本人一模一样的疏离。动脉持续跳动,隔着皮肤,微弱的生命力,扑通,扑通。他可以数林琅天的脉搏,一分钟七十五次,微弱但健康。


  林琅天仍在梦中,偶尔发出呢喃,偶尔转身,不耽误林动的钳制,数年间林动从未有机会见他的脖颈,白皙脆弱易折。他收紧冰凉的手指。林琅天在梦中感到窒息,冰块堵塞他的气管,肺泡里尽是冷空气,感受不到温暖。他呼吸急促起来,试图用体温融化冰块使空气流通,但最终无果。直到临界点,他终于睁开眼睛。


  林动扼住他的脖子,他没力气挣扎。


  林动看他睁眼,瞳仁里是迷茫和泪光,手上用力更甚:我早该杀了你。


  他身上有种青草的芳香。林琅天在濒死时仍有时间分出心思去想昨天草坪上断裂的叶片,雨,新的空气。他没有开窗,窗外什么都没有。


  无法呼吸。林琅天很难控制自己不挣扎,实际上他从来不想死,只是不知道没了修为的自己活过来还能做什么,但不代表他对生命了无兴趣。他艰难的伸手起来试图扒开林动越来越紧的手指,但只是徒劳,林动想,他甚至感觉不到对方指尖的力量。


  他太虚弱了,比起之前,比起自己。手无缚鸡之力,破碎,鸡肋。


  他活着的意义呢。


  林动想不通,大脑一片混沌,在看到林琅天的脸时感觉想吐,头疼,视野模糊,就好像这个人被概念删除,他伸手之后一片虚幻。并不是。只是看不清,这个认识让他既厌恶又安心。他最后还是松开手,潜意识里,或许,没人想要林琅天死,他只是要付出代价。


  代价,什么是代价。


  他要打碎林琅天不值一文的自尊。所谓的天才,高人一等,目中无人的。变成碎玻璃。


  林琅天捂着脖子半坐起身,边咳嗽边骂林动脑子有什么问题,丝毫没有对方才是金主的自觉。


  林动看他仍旧一副大少爷的模样想了想,抬手松松刚刚过于用力的关节发出清脆声响:林琅天,你是不是还没有搞清楚状况?


  什么状况,他想。大不了就杀了他,但这么多天过去也没见对方有所行动,他也以此自恃,倒对杀了他一次的林动没什么畏惧,总之林动想杀第二次他也阻止不了,索性不去想,任由无助感催生怨怼,行动反而更加猖狂,总之他不知道林动莫名其妙的怨恨之心从何而来,那他也无所谓发一些没由来的脾气。


  你总要付出代价。


      代价

 

 


  林啸的事究竟是谁的错呢。林琅天自嘲的笑了一下,但这短促不成调的笑声也很快被撞散。不是谁的错,只是一个算不得理由的理由。没有这件事也会有其他更小更零散的事情。林动总会要恨他,要折了他的脊骨将他碾进尘埃里去。呵,不过区区分家之人。他想。


  是,林动是胜利了,他切切实实,毫无疑问的战胜了林琅天,从外到内。但他从未有一刻认清自己,正视何为仇恨。他仍在迈步,仍向前走。只不再同行了。


  他将终生困于此刻。


  


 
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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